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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后来呢?”他问,声音轻轻的,像是怕惊扰了甄凉。

  虽然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。后来二十年的一切故事,应该都是从他废了双腿开始。如果甄凉没有出现,他不知道母妃竟然是被人逼死的,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振作,恐怕会一直颓废下去。

  桓衍一开始应该是不想让他死的。所以桓羿回宫之后,纵然没有任何防备,送到和光殿的东西也没有被人做过手脚,顶多是东西次了一些。

  他的心思,桓羿多少能猜到一些。无非是终于抢到了最珍贵的那一样东西,于是更要留着桓羿这个毫无威胁的手下败将,好好在他面前炫耀一番。若少了这一段,岂不就是锦衣夜行,无人知晓?

  可惜那时的自己,根本没几分志气。时间久了,或许桓衍也会觉得索然无味,不想再留着他。

  那场袭击究竟跟桓衍有没有关系,其实已经无所谓了。但总之,连摔落悬崖都没收了这条贱命,桓羿或许就又想活了。

  一个想活着,一个不想让他活着,事情还会有别的发展吗?

  不过这会儿,让甄凉说一说后来的事,也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,不再总想着他的腿。

  谁知甄凉轻轻摇头,“后来的事,我其实也不甚清楚,殿下……很少提起。总之,到了承熙十三年,陛下驾崩,只留下一个幼子。当时各方都蠢蠢欲动,殿下于混乱之中扶新皇登基,被封为摄政王,独揽大权。我也是那之后才入宫的。”

  前面的内容,桓羿都不吃惊。朝堂争斗无非就是如此,不过看谁输谁赢罢了。桓衍像是命不好,死得早了些,白白将大好局势留给自己。

  听到最后一句,他才高兴起来。

  承熙十三年,那就是十年后了。也就是说,甄凉跟着那个‘他’,也不过十年而已。现在她就在自己身边,无论怎么算,桓羿都多出了十年,更胜一筹。

  怀着这种隐秘的欢喜,他一时没有深想,把正在琢磨的问题问了出来,“那二十年后又发生了什么,或者说,你是怎么‘醒’过来的?”

  话一出口,桓羿就意识到不好。

  果然再一看,甄凉的脸色已经煞白如纸。对她来说,桓羿双腿废去固然是不愿多提的事,但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,所以感受也不那么深。她之所以难受,只是心疼桓羿的遭遇。可是二十年后的那一幕,却是她亲身经历过,甚至直到如今还时时在梦境里出现的,走不出来的绝境。

  也许是痛到麻木了,她反而没有眼泪,就连语气也相对平静。

  “清平十年,摄政王……薨。”

  桓羿刚刚扬起来一点的心情,又重新坠落了下去。早该想到的,若不是发生了无可挽回的变故,甄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。

  他甚至不敢去想,未来的那个自己死了,那么甄凉呢?她是怎么回来的,是不是……也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,只是前尘往事太过深刻,未能忘怀?

  “若不是你言辞凿凿,我实在不敢相信。”桓羿故意用夸张轻松的语气道,“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事。先贤能前知五百年,后知五百年,我们这也算前知二十年,后知二十年了吧?”

  他不提还好,一提甄凉又想到他上一世只活了短短三十八年,而这三十八年间,真正畅快的日子也不知有几日,更是心下酸楚。

  这样的一生,她宁愿桓羿永远不会知道。

  桓羿见她情绪没有好转,知道今日不适合再提之后二十年的事,便索性转开话题道,“对了,我记得你档案上写着,你是甄氏旁支,因为父母早逝,又没有兄弟姐妹扶持,就连定了亲的未婚夫也因病去世,无路可走,这才谋求入宫。你方才说这身份是假的,又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“多亏了白姑姑帮忙。”甄凉道,“我发现自己重回少年时,自然是想尽快回宫。记得承熙三年宫中曾张榜召选女官,便设法进了城。可是女官要读书识字,多半是从官家女子中选,还多半是孀妇,我的身份是决然不能入选的。幸好我知道兴宁县有一位白姑姑,她太-祖年间入宫,高皇后去世之后便还乡养老,因此就去求了她。”

  “你就这么将一切对她和盘托出?”桓羿微微皱眉,不是别的,只是怕这位白姑姑不能保守秘密,将来给甄凉招来祸事。

  “殿下不是女子,才会有此疑问。”甄凉听他这么说,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,“我们这些入宫的女官,哪一个说起来没有满腹的心酸事呢?都是可怜人,互相帮扶而已。”

  大部分女官,之所以入宫,无非是没有别的选择。年轻孀居,家中没有依靠,所能走的路也就这么几条。和一条绳子吊死或者剪了头发青灯古佛比起来,入宫已经算是一个好去处了。

  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入宫,而入了宫的日子,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。

  所以白姑姑才急流勇退,在高皇后去世后,果断地带着攒下的家私辞职回乡。她是从宫里出来的,身份特别,族人不敢怠慢,自己手里有钱,买了屋宅和田地,置办了奴仆和护卫,日子也算是安稳。

  于她而言,伸手拉甄凉一把,只是顺手的事,不费什么。若甄凉将来在宫中站稳脚跟,正好又是她的一条人脉。就算没能熬出头,也没有任何损失。

  桓羿看着她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感慨,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憋闷之感。

  甄凉含糊了自己从前的遭遇,只说白姑姑的帮扶之恩。可若不是没有路走,以她的聪明才智,完全可以徐徐图之,根本不必如此。

  她说是为了尽快回宫,这话桓羿是信的。但除此之外,她的处境恐怕也糟糕得很,以至于无法再等。

  每个入宫的女官都有一腔辛酸往事,甄凉难道就没有吗?

  想起来了……她之前仿佛说过,自己是逃难到了槐树村,被贾家当做童养媳收养的。养到十五岁的童养媳,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,不问可知。

  这辈子,姑且算是她凭借先知的优势,逃了出来。梦里的那一世呢?什么都不知道的甄凉,她的前路上又会遇到什么?

  这些事,甄凉既然不提,桓羿也不能多问。

  那个未来,还真是处处是坑。桓羿想知道的,都是不太令人高兴的。而令人高兴的那些,他未必想知道。

  算了,还是说点开心的事。

  桓羿这样想着,便和声道,“今日一下子说了太多事,千头万绪,一时也理不清楚。反正时间不急,不如回头再慢慢梳理。眼下,咱们还是来说百灵儿的事吧,你……梦里,可也有她?”

  他猝不及防地提到此事,甄凉一时有种心事别人揭破的心虚感。明知道桓羿应该是不会多想的,但还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。这一紧张,注意力就集中到了眼前这件事上,顾不得别的了。

  “有的。”她谨慎地回答。

  “在你的梦里,她最后如何了?”桓羿却没有放过她,继续追问。

  甄凉只好实话实说,“她在桓衍的后宫中顺风顺水,一路做到莺妃,后来……新皇登基,摄政王也格外开恩,允许她去皇家寺庙修行,供给一如宫中。”

  不知道为什么,在提起那个桓羿时,甄凉下意识地选择了第三方的称呼,而不说你,也不称殿下。

  莺妃此人,既然是桓羿多年不提的禁忌,在甄凉这里,也就是多年难解的心结。虽然如今她已经知道,桓羿对她恐怕没有别的意思,而且经过宝珠一事,甄凉也彻底醒悟过来,意识到莺妃之所以能在宫里如此顺当,恐怕也少不了桓羿在背后替她谋划。

  也不知道莺妃究竟用了什么来交换,才得到那样一个结局。

  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,提起这个人,她语气里多少带了一点酸味,但桓羿却是敏锐地察觉了。

  他有些想笑,但还是忍住了,故意道,“那应该还算有用,倒也没有白费我这许多的心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