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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节(1 / 2)





  里边全是红酸枝的老家具,将屋里的光和影都压得沉了些,几个盆景架上是黄香梅,算是点缀。里面坐满了人,男女都有,在低声笑着聊着,见他们两个到,都面上挂着笑,静了。昭昭跟着沈策,一个个打过招呼,最后回到大伯跟前。

  “今日是长房的大事,所以你的叔伯,还有姑姑们都来了,”年迈的大伯说,“你来。”

  沈策走到大伯面前。

  大伯握住他没伤的那只手臂,滑下来,两掌合握住他的手,轻叹口气,带着几分疼惜说:“希望换个父亲,能替沈家留住你。”

  片刻的静默。

  沈策微颔首:“谢谢大伯。”

  昭昭如坠云雾,众人已笑着恭喜大伯。

  她谨记沈策的话,不多问,和沈策一道落座,接人递来的热茶。他似乎一进这屋子就和她不熟似的,除了饮茶,就是回应长辈们的关心,视线不常在她这里。

  长辈们聊了十来分钟,昭昭从他们的言谈里,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新消息。

  沈叔叔竟然要把沈策过继给大伯。一是为了给大伯这一脉开枝散叶,二来是想换个父母,改改沈策的命数。大伯没有孙辈,自然不反对,唯一顾虑是,沈策是沈叔叔的独子,对沈叔叔来说太不公平。

  沈叔叔的回答是,沈宝盈的女儿就是自己亲生女儿,不计较这些。

  所以这些平日见不到的长辈都回来了,要在初五办一场正式的过继宴。初五起,沈策在族谱上,将成为大伯沈翰松的次子,而沈翰中,只剩了一个独女沈昭昭。

  这不只是一个仪式,或是族谱的变更,还包括沈策和昭昭未来的继承权。

  长房一直掌管着家族生意和基金,也就是沈家的聚财和散财。

  大伯沈翰松执掌的是家族基金,因为长子十数年带发修行,等大伯离世后会剃度出家,已算半个空门之人。所以大伯这里后继无人。沈策现在成了次子,理所当然会接手这一部分。大伯年事已高,沈策一过继,就要退居人后,专心管理家族基金会,成为沈家幕后的“散财人”。主要管理家族内部财产分配,还有不盈利的慈善投资。

  在今天之前,昭昭都以为沈家没有家族基金。当年她初到香港,梁锦荣和那帮公子哥提到过,沈家不上市,也没有家族基金,财产不可知……现在看,沈家是不想被公众评判,惯来是自主赚钱,自主慈善,才对外否认家族基金的存在。

  沈翰中管理的是沈家生意,会交给独女沈昭昭。当然昭昭还小,沈翰中仍在巅峰,还能再做至少二十年,有妻子沈宝盈在,两个人足够培养出昭昭。

  “以后就是你聚财,我散财。”他简单补充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沈策唤人拿了盘松子。

  他本想要松仁,一想,坚果现剥才香,特地嘱了句要带壳的松子。

  他剥得悠然自得,她在细微的、有规律的声响里,以目光灼他。虽无证据,但她有直觉,此事源头是自己。

  沈家经商起家,沈叔叔做的是家族核心,这原本都是沈策的。

  他为了自己,退居人后,虽然两人不用分彼此。可一开始,他就在退让,在给予,从无索求,这是他沈策对沈昭昭的态度。她没法说清此刻感受,若在古时,今日的沈策倒有一句话能合:拱手让河山。

  ☆、第二十九章 水墨河山影(2)

  两人离开书房,他塞来一把剥开的松仁。

  “你告诉你爸了?”

  沈策默认。

  “他竟然同意把你过继给大伯?”

  “因为他爱你妈妈。他也想保护他的妻子,不被流言伤害。”

  在这件事上,他最欣赏沈翰中的就是这一点。很多家庭,一旦夫妻拥有了父母身份,就忽视了爱情和自我地位,一切为孩子让步。而沈翰中把妻子和子女放在了同等位置。

  那天早上,父子在厨房里商谈处理方式。在沈翰中看来,两人毫无血缘关系,不违背伦常,没任何反对的理由。沈翰中第一个考虑的就是:“宝盈不像我们,习惯隐在人后。她要常在人前露面,当年离婚已经遭受过重创,这一次要把影响降到最低。”

  沈宝盈再嫁,比当年嫁的更好,直接进入了澳门沈家的核心。多少人在背后妒忌议论,从未断过,如果让沈策和昭昭直接结婚,和他们同一屋檐下生活,多难听的话都会有。

  所以在一开始,沈翰中直接提出,一定要先有一个人脱离家庭关系。

  “第一种方法,你去你爸爸家。这点被我和父亲一起否决了。”两人都认为,不能让昭昭放弃了台州沈家的财产,又放弃了澳门沈家的。

  “或者,我去我妈妈家。这点被父亲否决了。”澳门沈家人少,再走一个是大损失。

  “今天你听到的是最折中,能保护你和你妈妈,又不损害家族利益的方法,”他说,“我们家是大家族观念,大伯和父亲不分彼此。而且我对家族的事没兴趣,要有兴趣,早在读大学就接手了。反而是大伯做的和我自己的事业相近。”

  这一点昭昭倒是相信,沈策曾给她讲过他做的事,确实更贴合。

  “我曾祖父最擅长散财,所以散财的事一直交给长子长孙。他资助人反袁、反清,支持孙先生,抵抗侵略,不知花了多少。散尽千金,匡扶我族,是沈家家训。”

  往更远说,光绪三十年,广州沈家三百七十一颗人头落地,险些灭门,也是为了救族。其后仅存一脉来到澳门定居,才有了今日。

  她知道,妈妈讲过,妈妈甚至还开玩笑,沈家祖辈让她颇有好感,才为当时追求自己的沈叔叔加了不少印象分:“我妈也很爱你爸,她说过,你爸求婚后,她睡不着,想找出一个不同意的理由,竟然发现找不到沈叔叔的缺点。一个都没有。”

  沈策笑了,带她往院子里走:“可惜,在我妈妈眼里,他处处缺点。”

  沈策把父母的婚姻讲了两句。

  沈家初迁来澳门,各方局势复杂,扎根下来费了一番功夫,沈策妈妈那一族帮过大忙。后来在上世纪黑道势盛的年代,救过沈策一位伯伯的命,有恩于沈家。沈策妈妈邵小绾,自幼慕沈氏子弟的风流家风,看上了当时留学归来的沈翰中,主动要嫁,两人见了数面,互相感觉不错,结了亲。婚后邵小绾发现沈翰中毫无沈家祖辈的风流意气,反而正统死板,生活无趣,而沈翰中也发现邵小绾和自己不是一路人。两人约定分居,本想等孩子生下后和平离婚,被沈策的病一拖数年。

  “我父亲慕强,”沈策笑着说,“我第一次见你妈妈,就知道,她是我父亲等了多年的人。”

  两人当时相遇,都过了不惑之年,不打算再要孩子,有各自事业,再婚的理由只有一个,为了爱情。迟来的爱情。

  沈策陪她说了没多会儿的话,就被叫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