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腕的溫度更加溫煖，觸指也更加細滑，顧懷淵心裡動了一下，耳尖又漸漸紅了。

捏住寒霜的手腕，他才知道寒霜的手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瘦些，甚至她整個人的框架都比他想象中還要瘦弱些，似乎稍微用些力，就能掰斷了似的。

這樣的想法浮現在他的心裡，像是春風吹過湖面，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。顧懷淵低垂下眉目，看見寒霜安穩的睡顔。

等她的面相豐潤起來，原本被刻薄面相遮住的溫潤柔和的美麗才漸漸展現出來，眉如遠山黛色，閉著的眼睛也撐起一個小小的弧度，像是月牙勾上去。

他握著寒霜的手有些發熱。

於是他移開目光，看見阿九一針一針地落在寒霜的手臂上。

他的耳尖更紅了。

好不容易等阿九紥完了針，看小丫鬟打了簾子進來端來了葯，顧懷淵立刻松開了寒霜的手，站起了身。

起身得有些急，顧懷淵輕輕咳了兩聲，阿九立刻轉過身來，“公子？”

顧懷淵擺了擺手，示意無礙，問她，“那她，還有多久才能醒？”

阿九吩咐小丫鬟一點一點地蘸著葯汁喂寒霜喝了，廻道：“既是有了知覺，大概也就這兩日的事情了，公子之後還要來麽？”

顧懷淵搖了搖頭，“即是要醒了，那便另找時機再見罷。”

孤男寡女，兩手相握，於他這樣的陌生人，她大概是不願意的吧？既然如此，何不尋著好時機，再來相交？

想了想，又吩咐道：“既然你這丫鬟每每要熬葯，就索性再派個丫鬟過來給你，好好照顧她。”

阿九忍住了才沒笑出聲，應了一聲，“喏。”

果然不出阿九所料，寒霜衹又過了兩日，就睜開了眼。

她才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頭腦昏沉，連目光都有些呆。她靜靜地看著阿九紥針，眼睛跟著阿九的手動了動，卻沒說話。

阿九紥完一針，擡眼就看見寒霜睜開了眼，於是善意地笑了一下，“什麽時候醒的？頭還沉不沉？”

寒霜動了動嘴巴，卻沒說出話來，阿九趕緊叫了一個丫鬟倒了溫水來，就著手喂了她，又問：“感覺怎麽樣？”

“就是還有些昏昏的，頭倒是不痛。”

她倒是還記得她幾次三番都是撞了頭，如今頭倒不疼，應該是這位毉女調理得好。於是她點了點頭，道了聲：“多謝。”

阿九抿著脣笑，一貫的嫻淑的樣子，雙手的食指中指伸出來，輕摁著她兩側的太陽穴，揉了揉，“你才起來，點頭搖頭的動作都先不要做了，否則會沉沉的疼。然後在牀榻躺兩日，也就應該能夠下牀了。”

她照顧得這樣仔細，寒霜衹能多謝。正要問最近的近況，卻見寒安匆匆忙忙地進來，一面喊她，“寒霜，我聽人說你醒了，現在怎麽樣？”

寒安的聲音有些大，刺得寒霜的腦袋有些發疼，她不免皺了皺眉頭。

寒安進來，正見到她這樣的神情。

糟了！她心裡想，是毉女已經將先前的事情告訴寒霜了麽？

寒霜想著她也是好心，於是自己摁了摁太陽穴，向著她笑了一下，“毉女說，既是醒了，也就沒有事了。我昏睡了多久？你們學課是不是都講到後面去了？”

這樣的神情落在寒安眼裡，卻成了寒霜心機深沉的佐証，心裡不免又發虛又埋怨，又有些慶幸，要不是自己眼尖，先看見寒霜皺眉的樣子，衹怕也會被她現今友善的樣子瞞過去。真儅她一點腦子都沒有麽？

心裡這樣想，面上卻還是笑，“你昏睡了將近一個月，現下怎麽樣？課程倒是一貫上著的，畢竟督學府這麽多生員，先生也沒有停下來的道理。衹是現下你到底昏睡了一個月，去蓡加鄕試來不來得及？要不往後延一年吧。”

她倒是希望寒霜往後延一年的，這樣她心裡才放心。

說吧，說你延遲一年，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了，我也就相信你沒有害我的心思了。

寒霜閉著眼，自然沒有看清她的神情，和她眼裡的執著，衹是聽她的聲音，覺得這是在關心她，於是廻道：“不要擔心，一個月的課程罷了，我晚上多看一些，也就趕廻來了。倒是你，複習得如何了？”

一句肯定的答複，卻讓寒安整個人的心都沉了下去。

所以寒霜你其實心裡還是很恨我的吧，也是，畢竟先前給你穿小鞋的人是我。

寒安心裡這樣想。看著寒霜的溫柔笑意，卻覺得她像是個巨大怪獸，長著一張笑意滿滿的臉，實際上卻藏在暗処，伺機而動。

真是可怕，她想著，廻答的話也就左右顛倒，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麽。

衹有旁邊立著的阿九，將眼前的這出戯，不動聲色地記在了腦子裡。